为了种田,他们从很远的地方弄来了很多人?或者这些人是自己来的?定对这些事情,知道得还不是很详细,他只知道,港口每天都有非常多人下船,非常多的米被运走,运走的米之数量,让他打消了一个隐忧——从前他一直在想,仙种的米产量这么大,如果还一年三季去种的话,那么多的米被生产出来……米价难道不会下跌吗?米,实在是挺容易得到的作物,实际上,种自己够吃的米就行了,有多的精力还是应该多种一些甘蔗和油棕。
但是,来到占城之后,他真正相信了,米才是最紧俏的作物,有多少就能卖多少,永远没个够——定到现在,才逐渐意识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大平原,又怎样的价值,在这之前他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米——毕竟不是什么珍稀的东西,又不是说只有它能填饱肚子。芭蕉、椰子、棕榈果……就算不算飞禽走兽和那些昆虫,能吃饱的野果也颇为不少哩。
米是永远被需要的运,人是永远没有停歇的来——米的市场之前如何,定不知道,但他想,这么多人的到来,可能或许是最近的事情,因为占城这里明显没有做好准备。不说别的,就连住处都没有,大量人口都露宿在椰子林里,定想还好占城天气炎热,不然他们或许要着凉的——椰子林的夜风吹在身上,有时候他还会抖一抖呢,但好像那些远方来客并不在乎这一点,他们常抱怨的反而是天气的潮湿。
这些人在占城,待的时间往往不是太久,很快就离开了,但因为来客的源源不断,使得这座城市永远非常的拥挤,而且很臭——相当臭,又有枯水季河底淤泥的恶臭,又有人的汗臭,海鱼的腥臭,还有排泄物的臭味,占城的卫生情况简直就像是噩梦,定最常做的兼职(他们的学徒内容有半天是为祭司们跑腿干活,半天才是学习),就是到各处去组织人手清扫厕所,把污物运到城外不断新建的堆肥厂里去。同时还要不断地讲道理,告诉大家要尽可能讲卫生,不能随处便溺,如果惹来瘟疫大家遭殃。
“都是人太多的缘故!”
在他们学习的大祭坛附近,有些老住户对此是义愤填膺的,“以前的占城可干净了,且漂亮着,现在,唉!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要持续几年!难道吕宋的美尼勒城也是如此吗?再这样下去,连鱼露都要吃不起了!”
确实,饮食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当然,在一个丰产稻米的外输港口,米饭不会是很高价的东西。如果连本地的住民都供应不了的话,那些大米就不可能一路被运来港口,并且安然地卖出去了。但是,除了米之外,其余的配菜反而比在家乡还更难获得了,酱料的价格昂贵得一般人根本吃不起——
近年来,什么地方都在产米,人口又是暴增,但海鲜、蔬菜、佐料……这些东西是没有跟着增产的,这样,物以稀为贵,大家都想吃的时候,这些东西也就跟着贵起来了。只有盐的价格还相当稳定,很多时候,人实在太多,椰子都不够摘的,甚至连椰浆饭都没有,定他们这些穷学徒,只能吃盐水饭团,这东西倒是很便宜的,大多数居民都可以尽量吃饱。
他的一些同学,私下会抓老鼠烤着开荤,但这又是一个和老家不同的点,在老家人们当然是吃老鼠的,田鼠是很多人心中的美味。但在占城,老鼠都是家鼠,是吃垃圾长大的,被认为非常肮脏,不能食用,而且人们惧怕它会传播鼠疫,虽然积极捕杀,但从来不吃。吃老鼠成为了乡下人和城里人微妙的区别,一些新的蔑称很快被发明出来了,‘吃老鼠的人’,就是骂那些刚从外地进城,什么都不懂,脑子也很愚笨的人。
饮食质量的下降,不在定的预料之中,但他对此当然是可以接受的,他来这里又不是为了享福,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至于说那些新客人,他们就更没有意见了,定在祭坛附近结识了一些他们中被挑选出来学习的人,他们告诉定,他们几乎都是从很北的地方来的,“我们老家也干旱得厉害,养不活那么多人了。到冬天还特别冷——又缺粮,我们就赶紧到这里来种粮食了。”
他们的来路五花八门,有走来的,有走到一半坐船来的,走来的人,路线也完全不同,有些人翻了很多山,有些人沿着海边走……可能他们的具体来处,对彼此来说是很不一样的,但对定来说,他只听到了一个意思,‘上国,北
方’,主要是比大平原北的地方,就都是北方。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这些新朋友试图解释,但努力了几次也就放弃了,只好这么无可奈何地说。“虽然我是广府道的……但你说我是北人我就是北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