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讨论的,该是要不要升级救灾援助力度。去解决现在中原道境内最突出的问题——粮食不够吃,赈济送不到,秩序怎么可能不乱?买地如果要管,那就要准备出兵了。
到这一步,才要去考虑敏朝的反应,否则,如果只是静观其变,敏朝应该也是装聋作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任这支义军自然发展到某个界限,然后自然溃散。
“他们要往北走,那就是去京畿道了,京畿道有火器把守,又是特科经略多年的地盘,兵强马壮,新京营对付这些手无寸铁的流民兵问题还是不大的,至于糜烂的灾区,完全可以放弃掉,也的确无余力顾及。我推测敏朝现在的应对就是谨守京畿道。”
“同时行文洛阳,让福王注意防守——甚至,如果再毒辣一点的话,皇帝还可以设法诱惑这支队伍去洛阳,牺牲一个福王,用福王府的私蓄诱惑流民军,使其内乱,这也是常用的计策了。反正,现在皇帝和宗室几近于反目成仇,这样的计策他用出来也不会有什么顾虑的。”
毕竟是浸淫于敏朝官场多年,在京城使团迎来送往,谢向上对敏朝的了解,可谓刻骨,甚至视野还要超过他曾经的教官黄锦。谢双瑶点了点头,“如果我是皇帝, 我就会这么做,无非是牺牲一个福王,如果能平息中原道的事态,肯定是划算的。而且这也算是对文官的让步,一举两得,文官也会满意,至少京城压力变小了,而且藩王倒台,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还算是好事呢——”
“所以说,有些事是不能开头的,吃惯了嘴,平时还能克制,一遇事就老想着,明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但也忍不住要去吃,我看,皇帝吃藩王,是有点吃上瘾了。他极大可能会希望把流民军诱惑到洛阳去——反正都是资源暴力再分配嘛,别来分配他的,把福王的盈余一分配,真能让流民军吃饱。”
“这吃饱后,矛盾就陆续来了,凭他什么能人,队伍膨胀得这么快,怎么可能如臂使指,内讧是大概率事件。所谓贿敌以乱,也是多年来剿匪的老办法。”
的确,乱军就是如此,犹如野火,起势的时候,瞧着不可抵挡,可等那点子根基烧没了,散得也很快,天然就不具备扎根能力,就算一开始在活命的压力下,军纪可以胜过传统官军,但生存压力一缓解,个人的小心思一出来,队伍立刻就不好带了。
所以,有时候剿匪的官员,也会利用这种规律,故意让乱军的势力再膨胀一点,等到内部矛盾一积压,再封官许愿,诱惑挑拨,让乱军内部自相残杀起来,这股子劲儿也就泄得差不多了。
同样的,在乱军起势、自相残杀、败落的过程中,也能消耗掉大量人口,让口粮需求下跌,重新回到社会供需平衡线上,很多时候,王朝内部的危机就是这样化解的。
它并不是说某一官员特有能力,而是本身就蕴含了某种规律在内——等什么时候,天灾的负面影响,大到这种内部调节机制也处理不了的时候,那就该改朝换代,用更剧烈的战争来消耗大量人口,重新分配资源,让筛选下来的少量人口,慢慢地在天灾中苟延残喘,等气候重新好起来,再繁衍生息,缔造下一个盛世。
敏朝的灭亡,其实最根本的原因不在李黄来,不在建州,而是在于这时期的天灾实在是太频繁也太恐怖,没有什么封建王朝能扛得住这个力度,同样的,时势到了这一步,没有李黄来,历史也会缔造出别的黄来,黄来不在关陇,也会出现在中原道。
这么想的话,黄来出在救灾队倒也没什么值得吃惊的,谢双瑶心想这恐怕还不会是唯一一次,本身,救灾队都喜欢让本地人回去救老乡,提高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如果中原道这种情况再重演,救灾队会不会把灾民们再组织起来,把省道内的地主再杀一遍,吃肉喝血缓解饥饿,再抹抹嘴巴设法南下?
谢双瑶都不好说,越是内陆,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也就越高,因为的确,问题不是一开始就完全无法解决的,只要通过救灾队的努力,是可以延缓灾难的扩大——当然,这也意味着本道地主以及富裕家庭的灭顶之灾,但一方的损失是另一方的受益,客观上,买地会受惠于这一次‘资源再分配’,当地的大族都被杀绝了吃肉的话,将来他们接手北方,面对的宗族势力就只是这几十年间新崛起的一些小族了,掣肘力量会弱得多。
“如果真打在洛阳再散的话,福王一倒,商都附近的大家都被杀完了,灾后重建的话,特科也可以乘势往中原道伸手,所以,现阶段,没准皇帝也是有意装聋作哑,只冷眼看着乱象发展。”
智囊团也有人发言,“真正确定了首领身份的话,带来最长远的后果,大概就是之后在内陆省份,比较容易局势失控的地区,很可能敏朝不愿让我们来介入救灾了,这样的事发生一次,后果未必很差,可能还会给我们双方带来意想不到的一些好处,但再来几次,敏朝也吃不消,到时候真要群雄割据了——别的地方也没有洛阳,没有福王那。”
她的分析是有道理的,救灾部这边,连翘的眼神也是立刻亮了一下,谢双瑶看在眼里,会心一笑:她理解连翘的心态,有些事如果一开始就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