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囊大福晋也是戴的汉人的义髻吗……还真是好看,满头的辫子缀了珍珠、宝石,除了沉重一些之外,这样的发式真是没有什么缺点,她身上还有许多属于汉人,或者说属于边市和买活军的痕迹:她身上发出一股买活军的肥皂味儿,这和鞑靼人毡包里常能闻见的烧香味道是明显两样的,看来,比起花钱供奉喇嘛,购买从吐蕃运来的昂贵藏香,囊囊大福晋选择了把钱用来买肥皂……当然,还有买煤球烧水,要支持第一斡鲁朵的浴房,光靠烧牲畜粪便可不足够,而且浴房外也没有闻到异味,大福晋肯定是买了买活军的煤球回来用。
“是两个爱干净的小姑娘,让人一见到心里就生出喜爱来。来到察罕浩特的时间久了,很怕见外客,现在闻得出鞑靼人身上的油腻味了,就觉得真该常常擦洗——这么看来,该做羊毛买卖,没有羊毛,鞑靼人哪买得起煤球来做燃料呢?”
很显然,在觐见之前好生擦洗,珍儿的这个决定是非常正确的,大福晋对瓶子、乌云其其格的印象显然很好,不但端上了一碗□□,四个人轮流饮尽,还赏赐了奶茶,又让人给她们端上了珍贵的奶乌他:这东西做起来不易,是用酥酪和上好的白砂糖一起混合制成的,一个个和白色的小石头一般,放到嘴里入口即化。“这是珍儿带来的你们科尔沁家乡的做法,你们出门也一个多月了吧,肯定想念家乡的白食。”
鞑靼人待客,白食的地位是极高的,主人和客人分享一碗鲜奶(或奶酒、酸奶),这说明了主人对客人的看重,这是很给科尔沁三女脸面的事情,她们都感到面上有光,更不说还有奶乌他待客了,瓶子喜不自禁,先谢过了大福晋的细心,又感谢她对珍儿的照顾,“你看顾姐姐,就像是宽容的额吉看顾女儿,姐姐在这儿随时能够吃到奶乌他,我们也就不担忧她过得不好了。”
若是以往,这样半带了巴结谄媚的溢美,她是轻易说不出口的,但是出门行走了这一遭,瓶子的脸皮似乎不知不觉也变得厚起来了,说点甜言蜜语,能让大福晋开心,也给姐姐长了脸面,让大家看到科尔沁姑娘的能言善道,有什么不好呢?这一番话把大福晋说得微微点头,唇边笑意浓厚,她这才说起了大福晋真正想听到的事情,“我们就是在家乡,也许久没有吃到奶乌他了,没想到来到察罕浩特,还品尝到了家乡的美食……”
她就顺势说起了科尔沁草原上的忧心忡忡,为什么无心制作奶乌他?因为盟友建州的情况不妙,受到了买活军极大的压力,而买活军禁运货物,不和科尔沁做买卖,也让制作奶乌他不可或缺的白砂糖更加昂贵,大福晋的脸色也逐渐凝重了起来,她听得很仔细,微微地点着头,时不时打断瓶子的叙述,追问细节,“建州那里的势力分成了几股?——他们有人冲着布里亚特去了?”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林丹汗和吴克善在地位和眼界上的差距了,瓶子一时不由汗颜:她和姑姑哲哲,都没想到大福晋居然会关注到去通古斯的二贝勒和三贝勒。毕竟,在大家的老印象里,林丹汗的势力范围仅限于察哈尔,能吞并土默特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布里亚特和察哈尔之间还隔了一个喀尔喀呢!布里亚特实在是地广人稀,就算是建州人进去了,又能和林丹汗有什么关系呢?
可这会儿,来到了欣欣向荣的察罕浩特,经过了有意归附林丹汗的喀尔喀……她们的看法其实早就该调整了:在漠西、漠北,一个庞大的鞑靼帝国似乎正在冉冉升起,林丹汗已经尽收察哈尔和土默特,办到了前辈都没有办到的事情,喀尔喀也在逐步向林丹汗靠拢,如此一来,不论是西面的卫拉特,还是北面的布里亚特,在喀尔喀内附的假设下,都会很快就成为林丹汗的接壤邻居,而如果建州在这两处扎下根来……那么,他们虽然从建州败退,但却还是林丹汗的心腹大患,依然是他在边境的大敌啊。
呃……如此一来,科尔沁的处境也就更加尴尬了,她还真得仔细挑拣着话来开口才行,瓶子一下就有点儿出汗了,察觉到了眼下情形的棘手,难怪刚才姐姐嘱咐她要小心说话,还问了大人是否有所交代——二贝勒、三贝勒去通古斯,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了,这会儿恐怕他们都到了,消息不从她们这里泄露,也会被布里亚特的牧民传播出来的,告诉察罕浩特这里的亲戚倒是无妨。
但关于老姑父要去卫拉特的事情,目前还是机密,瓶子自然是不会随意透露的,乌云其其格大概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倘若满珠习礼嘴上不严实,说穿了这件事,那自己一家就等于是和姑姑、老姑父结仇了。
还得操心他们带来的随从,要是他们打探到了什么,又在察罕浩特乱说,也容易惹出是非来。瓶子一瞬间想到了许多许多,嘴里的奶乌他都不香甜了,不过表面上,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回答,“他们要去的通古斯,有一块的确是布里亚特人的草场,但女金人喜欢钻林子,或许和布里亚特那边的牧民也碰不上面——他们和索伦人是老亲戚了,没准就混到一起去了呢!”
“你说得也有道理……你对草原的地理,倒是很熟悉!是个有见识的姑娘!”
囊囊大福晋仔细地打量了瓶子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