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不如咱们现在就反了呢!”
正所谓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赔本的买卖无人做,当此事的内情逐渐分明而利弊完全清晰之后,便不断地有人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并且并非是一时意气,反而相当的认真——“我说兄弟们,与其把银两和船只白白送给姓庄的,留下咱们羊城父老向买活军解释,甚至——甚至和敬州那样,被买活军搞得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那还不如,这会儿咱们自己反了,把羊城做成丰饶县,做成——做成川蜀那个,那个……”
“叙州!”
“噢噢,对对,川蜀那个叙州!做成叙州那样!我们先反了,让买活军来接收,不就好了吗!”
“就是!”
“说得对!”
此时满堂百余人,也有数十人都是义愤填膺,宁可把家产都献给买活军,也不愿意便宜了庄将军的,和庄将军作对的势头,已经渐成,只是还有些老成者,认为不可轻举妄动,刘阿弟也是叹气道,“兄长们,我难道不气吗?我是第一个被勒索的!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说羊城水师,不是买活军的对手,但对付我等这些乌合之众……那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不得已,也只能由得他们把我新造的一艘大船拿去了,唉!”
他垂头丧气的,显然是自感窝囊却又确实无能为力,众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都是跟着叹息起来,原本主张要立刻造反的人,除了一二热血上涌不顾实际者之外,也都不响了,一时间满堂人逐渐寂静,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彷徨,虽然血气渐渐平复,但却又有一股不平的缠绵怨恨,在无奈中被酝酿了出来——难道,竟是回天乏术,要被庄将军得逞了去不成?
刘阿弟见众人沉默,虽有人在说请总督做主之类的话语,但众人连搭理的兴趣都没有,便知道差不多众人都已经入彀,当下给张朋使了个眼色,张朋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正要高声出来发言时,却听得人群一角,有人弱弱说道,“这……我们是否可以将计就计,诈做献船支持水师守城——”
“不管真打假打,既然船给了他,总是要打一打的,到时候,等到和买活军水师对垒之时,我们再投向买地那里,反过来对付庄将军……”
第629章 各怀鬼胎
四方风云际会, 正是大变之时,十年、百年未有之事,如今是一天发生四五件都不稀奇, 船商联合投敌,反过来对付羊城将军, 听起来离奇吗?可这件事一旦符合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成型的速度甚至远超主谋者刘阿弟、张朋的预想——绝大多数船商,都是亲买一派, 更受够了船商在羊城港这里, 必须找一个靠山, 否则谁都能来盘剥一道的处境, 即便买活军入羊城, 会有大批地主的利益受到损害, 但种田和做海贸的利益相比,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虽然船商们也会买田置地作为一份保障,但却绝不可能把自己的身份,从船商挪移到地主那边去, 一切行事方略,还是以船商的利益出发。
既然如此, 这个主意立刻就把团行中绝大多数的同行,一下给笼络过去了,人们七嘴八舌议论下来,发现这条计策不但简单可行, 而且除了损害羊城将军之外, 对于羊城的父老百姓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简直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当下,数十人便立刻结成了一个牢固的同盟,并且在顷刻间就开始排除异己了——花厅中挤挤挨挨的几十人中,总有些人胆子较小,或者是态度较保守,对于这个大胆的计策,没有那样发自内心的拥护的,而这些人的神态,一旦被识别出来,便立刻被逼着到众人跟前来,指天誓地,在祖师爷巧垂面前发誓,倘若私下背弃今日的盟约,以后所造船只,下水必沉,船上人丁,再也不能活着见到羊城的花塔!
凡是和水相关的行业,因为工作环境实在是太不可预测,往往都是异常迷信的,这个誓很重,那些被裹挟入伙的船商,一旦发誓,则浑身发抖、面色灰败,甚至还有号啕大哭的,众人也能理解,也是因此,虽然发誓前还存有分歧,发誓之后,众人也就立刻放下了防心,不再猜疑他们会去告密。其余人等,也都逐一发誓,并且当下就写了陈情血书,所有人逐一签名按手印——那些被裹挟着入伙的船商,全都被写在了首倡人那一栏,这也是为了进一步坚定他们的信心。
如此,一个算得上是人数众多的联盟,便立刻成型了,随着团行中素来有威望的宋大牙收起血书,大家便知道,自己身上已经平白担了一层‘合谋造反’的罪名,若是这一次大计成了,这张纸就是将来买活军论功行赏,加政审分的凭据,而若是不成呢?哪怕当时糊弄过去,没有被立刻追责,这张纸也能让他们一辈子惴惴不安,活在被问罪的阴影之中。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只能跟着大伙一起,往前冲杀到底了!?这一日计议良久,拟订了许多对策之后,众人各自告辞回家,当夜间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都怕夜半时分,兵丁点着火把来踹门,追究众人的罪过呢!一夜过去,平安无事,第二日再约见时,看着彼此重重的黑眼圈,也都是嘿然一笑,自嘲之余,对这个新成型的小盟会也是多了几分信心:第一夜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