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日松一家的条件是得天独厚的,他们的耕地很靠近延绥镇,而且有买活军的照看,没有谁会来攻打这样的硬骨头,而且他们也相当的大方,牧民们每年只要给一些粮食做报酬,那日松家就允许他们在自己的草场上耕种一定的土地,两亩地——在草场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但两亩地经过堆肥,一年可以产出几千斤土豆,对于少吃主食的鞑靼人来说,四五个不成丁的小子,和无法干活的老妈妈一起,用半年时间门,能勉强拾掇出的这些粮食,这就足够一家人吃的了!
当然了,他们得把一些肥料从外头的草场运来,为耕地换土,在夏季时,这些耕地上种的苜蓿草也属于那日松一家,但是这对鞑靼牧民们来说,依然是太划算不过的交易了,或许,不能说是交易,而是互帮互助,那日松一家的慷慨,牧民们互相传颂,如果台吉的帐兵敢来勒索那日松,那么,牧民们就都要跟他们干到底!
甚至,已经有些脑子比较灵活的牧民们,在想着这样的事情了:台吉对他们,除了要供奉以外,帮助并不是很多,至少远远没有那日松那么多,那么,如果双方发生冲突的话,他们这些养羊的苦命人,是不是可以顺势跟着那日松大哥干到底,从帐国独立出来——不听林丹汗的号令,但也不听延绥关内敏朝衙门的号令,只是跟随着天母菩萨的号令?毕竟,就是亲妈也没有天母菩萨的呼图克图兵对他们好呀……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至少此刻,延绥镇边上这块草场,气氛是非常欢快的。牧民们收获了羊毛,纷纷成群结队,往东边送来,顺便要来运走自家的老人们收获的土豆,同时拾掇一下收获后的田地,撒上苜蓿草的种子,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办:羊毛换成了银子,银子又要在边市买些东西,还有些人把大姑娘带来边市,想要让她学学纺线的手艺,也跟着学学打毛衣。
一个会打毛衣的姑娘家,在草原上八方好儿郎都来求娶,还有孩子们——他们要来考查一下孩子们的汉语,这些孩子们在那日松这里种地,同时每隔几天,就要去那日松的帐篷里学习汉语,哎呀呀,只要会说汉语,金山银山不就装进了口袋里?
“哎呀呀!”不少牧民对买活军的报纸也是非常喜爱的,在那日松的帐篷里,人们珍惜地传阅着最新一期的报纸——京城灾变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呢,最新的一期,讲述的还是南洋万人京观的事情。这些牧民,丝毫也没有想过自己也曾是‘犯华夏者’的一部分,而是对于那精细的版画爱不释手,又欣喜于买活军的神勇。“九边的官兵们,可堆不出这样的京观!”
“嗯那!真是威风!!这报纸可以买吗!”
许多人都想要收藏这样的版画,甚至有人开始询问,“有没有彩色的版画卖呢?”
“有没有写鞑靼语的报纸?”
也有人把自己的小子叫到身边,指着报纸让他念给自己听,“念!念不出来?你的拼音都被你和屎一起拉出去了吗?”
巴掌声、孩童的哭声,众人的笑声,议论声,烟味儿、茶味儿、奶腥味儿、脚臭味儿,在这个羊膻味浓郁的帐篷里混合着,实实在在的是牧民们一年下来难得几次的欢聚,可就在这时,慌乱的马蹄声,远处隐隐的号角声打破了帐内的喧闹,牧民们一下都静了下来,伸手握住了腰边的匕首,跳起来冲出帐篷,“发生了什么事?!”
“敌袭!”
“有人抢羊毛了!”
一边问话,人们一边纷纷拔刀,斩断了缰绳,翻身上马,一骑接着一骑,冲出了营地。“小贼来了,迎接他们的只有长刀!”
第429章 边市血案
鞑靼人团结吗?南下打草谷的时候是最团结的, 和建贼抢地盘的时候,鞑靼人也是团结的。鞑靼人朴实吗?牧民们是朴实的,做生意时宁可吃一点小亏, 也从不计较小节的台吉们是朴实的。
但,鞑靼人和别的民族有根本上的不同吗?没有, 这世上所有的民族, 没有外敌时就爱内斗,他们分成部族,互相抢掠攻伐,甚至哪怕是台吉的女儿, 都有被抢走做妻子的风险, 抢掠婚在草原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消失过——如果连人口都能抢掠的话,那么, 货物之间彼此的兼并、抢掠,又算得了什么呢?
没有养细毛羊的部族,羡慕着那日松所属的土默特草原, 他们先得到了细毛羊,有了能卖上高价的细软羊毛,他们有抢夺这些牧民们的冲动, 而这些只养了老羊种的帐篷们,本身又是其余那些还来不及扩大羊群的部落们, 他们羡慕的对象。
延绥镇开起了新边市, 这消息已经乘着风在草原上传播了开来,各地的部族们都在往延绥镇赶,他们听说延绥镇在收羊毛,可是自家的羊毛不够多呀——怎么办?看上了,那就抢, 这就是鞑靼人最直接的逻辑。
这已经不是边市周围第一起抢掠案了,而这些成功进入边市的牧民们,无需任何人动员,便立刻同仇敌忾了起来,不论他们帐篷之间的关系,原本曾有多冷淡,但现在,牧民们的愿望是一致的:要保护边市的平安,让这些马贼们再不敢来,只有这样,他们下一次载着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