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人手充足,社会上的任何工作都会有人去填充的,你想的矿产危机可能根本就不会到来。连部长,你还是要多有些理性的头脑,既然你这么看重技术,那么我建议,你做任何大尺度的推断,并因此一惊一乍之前,先好好地考虑考虑数学。”
大家围绕着矿产危机的可能性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归根到底,这其实又是个数学问题,全国的可耕种土地能容纳多少农民,如今的人口繁衍速度,都是重要因素,这是个复杂的数学建模问题,还关系到人们对于百姓生育前景的展望,比如行政部长冯丰收,他认定在天下太平之后,人口会有一个恐怖的增加,因为死亡率下降,而出生率会因为时局而上升。“一对夫妻生五个——三十年后,等现在这些犯人都死完了,天下的人口会是如今的五六倍,到那时候还愁矿山没有人吗?”
陆大红则以为,到时华夏的人口要计算来自海外的迁徙者,“若是把吕宋等地重新纳入国土,不要说三十年,年内,土人极大可能会向内陆迁徙,就像是华夏百姓为了发财往外走去一样,这些土人,在海外做工也是做工,来华夏做工也是做工,但在华夏,各方面条件毫无疑问比海外要好,他们肯定想来,而我们还能不准许自己的国民迁徙做工吗?这些人来到内陆,能做什么?只有在吃苦上和我们的百姓攀比,到那时候,多少矿都给你填满了!”
正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有时一个人钻的牛角尖,在另一人看来俨然是可笑的,连翘自己的眉宇也是越来越开朗,她必须承认,自己也不是永远正确,也有想得少,看得短的时候,被这么怼一怼也蛮舒服的。但是,谢双瑶对于这种就事论事的讨论不算太满意,因为连翘把自己的所有思绪都写在了报告里,而这份本来只有谢双瑶能看的报告,被她发给了所有人,这里还有一个大家都避而不谈的问题,就像是房间里的大象。
“要说我呢,从你的报告——很诚实的报告,这一点要夸奖的,这是很有效的沟通,尤其是把对我的怀疑和猜度都写出来了,不容易,值得表扬——”
她先夸奖了一下连翘,随后说,“我从你的报告里,看到的是神化宣传的后遗症——把一个统治者神化,固然在最开始是有好处的,会带来很高的服从度,但是,后遗症也会逐渐显现出来,就像是现在这样,虔诚的信徒会有一种感觉,自己将因虔诚而得到一切,得到应许中的乐土——就像是你的思维定势一样,你是绝对虔诚的,因此,你一旦发现了神明也有背信的时候,便会感到了信仰的崩裂。”
“神怎么会有阴暗面呢?神不应该是完全如经典中所记载的一样,向外布施着乐土的光辉吗?”谢双瑶模仿着连翘的口吻说,“神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地怜悯一切,博爱众生,将它的神国逐步建筑到地上的吗?”
这就是谢双瑶一再声明自己并不是神明的原因了,虽然成效不彰,但她本人拒绝被人设绑架,“但我就是有阴暗面——其实你猜得一点错也没有,我往南面发展,到现在也不布局北面,甚至并不去渗透山阴,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我们还需要便宜的矿石,但是现在的机器不够对山阴的矿产进行机械化改造,我要便宜的矿石,而且我很清楚上头沾了矿工的血腥,但是我本人并不是很在乎。”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不止连翘,陆大红这些最虔诚的信徒也惊讶地看着谢双瑶——这其实是一个她们根本不打算追问的问题,就如同连翘的想法一样,他们也预备着对这个破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轻放过,继续追问下去,又有什么好处呢?
但是,六姐总是很出人意料的,她居然自己把遮羞布给揭开了。
“因为我是不会被人设绑架的,我是人,不是神。”拥有起码二十多个尊号的女人断然说,“神有义务把神典变现,我可没有,神有义务做到完美,我可没有义务,信徒因为虔诚,总觉得好像输入了一种信力,感觉神欠了自己,但我可不欠任何人什么。”
“我是个政治家,政治家的意思就是,我可以带着大家往那个理想的方向走过去,能走得多远,完全从现实条件出发,还要看队友们的配合程度。大同社会确实是不会有苦难,也不会有一个审时度势,去买血矿石的统治者,但是,把这个天下变为大同社会,那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你们这些人——你们所有人的事情。不要通过负罪感来转嫁你们的建设责任,我可从来没求着谁来信仰我的理念。”
“是你们因为我的政治理念而受益,你们要去多想怎么让我领导得舒服,明白吗?如果你觉得你在这种新的体制中得到了好处,那就要多去想想,你该如何维护它,该如何去发展它。而不是动不动就感到动摇和怀疑,噢,我是不是被骗了,噢,如果我选择另一条路的话,是不是能得到更多的好处——如果你选了另一条路,那你最终的结果就是下井做活。明白这一点,就不会那么容易动摇了。”
谢双瑶祭出大招,“不要老想着买活军能为你们做什么,要多想想,你能为买活军做什么,如果你觉得,为了便宜的矿石暂不发展北面不够纯粹,那就去通过你的努力让我有纯粹的选择。我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