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多数百姓们都扑了个空,只见到了浩浩荡荡往京城搬运货物的车队,还有那些走在最前头扛箱子的苦力‘窝脖’,这些人常年歪头承托重物,久而久之,在脖子上长出老茧,形似驼峰,也有叫‘骆驼’的,因为是人力,落脚知道择选轻重,凡是精贵的物事都交给窝脖儿们来搬运。买活军这一趟大贸易可是给窝脖儿们过了个肥肥的中秋。
窝脖儿顶的箱子里,一看就知道那都是要进上的好东西,说不得便有去年起流行的大穿衣镜,还有怀表闹钟,这东西黑市里能卖上二万多两,出价的都是洋船贩子,想要带回自己国家去的——就这还很少有人倒手,因为能买得起这些物事的人家都不缺钱。
后头的车队,运的就都是一车车的煤球了,上头都搭了白布防尘,仔细看能瞧见,那黑黝黝亮晶晶的煤球垒在一块,后头是一个个煤炉子,看客们瞧着都羡慕,“哦哟哟!这叫蜂窝煤,那是梅花炉,你瞧这俏式!千辛万苦运来这里,不知要多少银子一斤呢!”
去岁从河运来的蜂窝煤,市价是二三百文一斤,这不是平民百姓能承担得起的。今年看这车队的长度,蜂窝煤的运量要比去年的多,但高门大户你分一些我分一些,平民家庭也很难轮得上,最多精打细算买个几十斤,给老人小孩使用。至于其余货物,都装在箱子里,并看不出有没有牛痘疫苗。
辣椒号和伴从的鸟船,运完货补给完,也是悄然扬帆而去,只在港口停泊了不到两日,可谓是低调至极,当百姓们极度失望,从津港缓缓回京时,近一两年来深受双方宠信的锦衣卫黄谨,早已来到了九千岁府里,在这里,他见到了九千岁、奉圣夫人以及微服出宫的皇帝——他们第一句话都问起了牛痘,但黄谨却是在叩头之后,说起了另一件紧急的大事。
“什么,他们准备去娘娘宫送粮草?”九千岁惊得声音都变了。
“是,”黄谨满脸的沉重,“属下也是在津港下船后方才得知,按船长连豪生所说,此为谢六姐示好之举,因上回三十万两银子都被送回购买商品,算来眼下这些的账目还不够抵的,因此六姐便送了十吨粮草,欲捐赠辽锦前线。”
“此事实在过于荒唐,因此六姐问计于属下时,属下便说到这十吨粮草便是运到了天港,再去娘娘宫也是路途遥远,恐怕其上折损不少,还不如换乘别的奢物。六姐听了,当时并未再说,直到前几日方才得知,其性子一向执拗,也并未打消念头,索性用海船决意将粮草直送到娘娘宫去,言道海运十分便宜……就算是……交易的赠品……”
饶是奉圣夫人一向不过问政事,此时也不由得瞠目结舌,九千岁更是许久说不出话来,唯有皇帝已迫不及待地坐直了身子,追问道,“十分便宜?究竟有多便宜?十吨粮草运到娘娘宫耗费多少?”
黄谨嗫嚅片刻,仿佛也对这个数字不可置信,片刻后才道,“从云县过来,折算重量……这粮草运到娘娘宫不过是二百两!”
“什么!”
“二百两?”
非止皇帝,连九千岁都由不得站起身子,“你……你可勿要狂言虚饰,蒙骗圣听!”
第122章 代差战争
以此时陆运90以上的折损率来说, 只有货物总价2的运费,这是一种怎样的改变?黄谨完全了解此时座上二人的心理状态,他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虽姿态卑微, 但心下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底气,仿佛在对话中还占据了主动。“愿以性命担保!绝无虚言!”
他也知道,皇帝履极未久,先帝去得极为突然, 皇帝尚未接触政务,便接手朝廷, 九千岁发迹还要在这之后,也不是什么饱读诗书的老吏,对于海漕这样的陈年旧务已是一无所知, 当下便口说手比, 为二人解释了起来, “海漕花费特少,这是前朝也验证过的事实,实际圆朝并无河漕, 而是多以海漕为主, 便是因为海运的消耗比河运还要更小得多……”
考量到人丁畜力的嚼口, 陆运是损耗率最大的粮草运送方式, 这一点是不必论述的, 九千岁和皇帝都懂。河漕的折损量大概在十分之三左右,这包含了围绕着漕运上上下下所有人丁的收入, 以及途中的折损, 已是一个很可以被接受的数字, 至少要比陆运好得多了。
海漕和河漕都是水运, 为何这里就相差了27呢?原因便在于纤夫。黄大人道,“从运河启航往北,许多河段水浅、水急,必须要用纤夫拉船前行,久而久之,此辈的花销都要从漕运中出,而海船免了这一遭,便等于是免去了一项极大的成本。”
除此以外,从武林一路往北,运河所经之地,无不想从漕运身上获利,这类的‘漂没’是难以制止的,已成官场积习,和本地的财政收入捆绑在了一起,任何一个官员都不敢撼动,朝廷也是心知肚明,属于半公开的收入,一旦完全制止,则运河上处处生变,漕运都要因此停顿。这两样加在一起,使得漕运途中的损耗达到了三成,其中约有二成是分润给了纤夫,进入了州县的财库,让他们给吏目开发一些生活费,又或者在灾年时有了腾挪周转的本钱,余下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