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嫂心中一动,只当不知道,笑道,“金娘子过年才十五岁呢,也还小,我们这里,男要二十五岁,女要二十三岁方才能议亲事,你们都还小着呢。”
其实徐三嫂今年也不过二十四岁,若按新规矩,成亲方才一年而已。张大孙听了很诧异,不知怎么有些欢喜又有些失落——他也曾定过亲,只是未婚妻和他一样身子不好,去年缠绵病榻许久还是一命呜呼。张大孙自己身子骨也不好,有个道士批命,说他命里不该早娶,姻缘坎坷,有后福云云。张老丈便没有着急为他寻一门亲事,再者他学问颇佳,读书人考上秀才举人再说亲也是有的。
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心里不想那事也是不可能的,那金娘子姿容颇是美貌,张大孙虽说不上一见钟情,但也有些惦记,听到这般,也就暂放下心事。徐三嫂又拉着他让他明日去医院看病——她如今就在医院做护士,让张大孙去看看自己的咳嗽。张大孙一边应着,一边又打量这炸鸡店里里外外,只见店门里头打横一个柜台,上方挂着菜名水牌,排队的多是他这般的少年郎,不时便有人大声叫着,“两串猪皮,两串年糕,两串豆腐干,多刷些茱萸酱!再要一只炸鸡腿!”
“给我十串鸡胗!”
“掌柜的,炸鸡翅要二对,好了你叫号,我在吃米粉!”
“掌柜的,鸡杂各色二十串,我在酒家吃酒!”
还没尝到嘴里,听着这样的喊叫,口中已是津液横生,张大孙一边眯着眼打量水牌,一边已是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这条街好香啊,姑姑!”
他不经意间回头一看,眼神却是一顿了:那个刚才招惹来他一番心思的金娘子,此时又站在了队伍后头不远,和另一个短发女娘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暮色中笑靥如花,话声被风吹得往他耳朵里飘,比香气还诱人。
“数学成绩……考第一……立体几何……”听着听着,张大孙的眉头不禁就皱了起来,数学他是知道的,他看了数学(一),但这立体几何却是闻所未闻,恍然间这四个字又比女娘更吸引了他的注意,张大孙扭头问姑姑,“这几日学堂还开课么,姑姑,城中可有书铺?我想买些买活军的教材回家看呢。”
徐三嫂最喜这侄子聪明上进,闻言忙道,“有的,有的,就在隔街,眼看还要排队,我在这里排着,你——”
虽然临县不大,但也怕侄子走丢,这里的队伍却又丢不开,徐三嫂一时有些着急,站在那里东张西望,身后的笑语声一下停顿了,过了一会,传来轻轻的话语声,“阿哥,你带小弟去一遭吧,别走丢了。”
张大孙的耳朵一下都红透了——看来金娘子已留心到他正偷听她们说话,是因此才想去书铺走走。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羞涩,身后的笑声又响了起来,轻轻地撩拨着张大孙的心扉,张大孙再不敢多看,忙红着脸和金郎君行了一礼,两人一边搭讪着一边往书铺方向走去。
第33章 金县尉被迫进步
在张大孙心里, 这件事足够他回味许久,甚至要胜过即将尝到的不世美味(或者至少能打平吧),但临县的女娘不像他这样纯朴, 一辈子没见过几个大胆的异性, 金逢春根本没当回事,只觉得这个小孩子看着一脸的聪明相,和爷爷在一起的时候,也表现出对买活军的知识很渴望的样子, 便顺手指点一二而已, 她想多结交的还是徐三嫂——徐三嫂也是精明能干的女娘, 在医院做得蒸蒸日上,虽然这医院目前还看不出什么来, 但人哪能没个三灾六难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 多搭上话也就成朋友了。
这样的想法,在买活军进城以前或许也有, 但不会如此迅速圆熟, 金逢春这样的女孩子,在谢六姐麾下上了大半年的学, 又半工半读地教了小半年的书, 俨然已十足老练起来了, 她也有些心不在焉, 但和张大孙心里想的全是两码事, 与兄弟们一人两支签子吃了炸串——她吃的是炸年糕洒白糖水,甜滋滋、蓬松松、油汪汪, 糖水流过那凹凸不平的白色表面, 淌进微褐色的孔洞里, 一口咬下香甜无比,又很顶饱,金逢春极爱吃这个,有时下午工作完回家前都绕过来买。
她哥哥和弟弟吃的都是鸡杂串,鸡胗切得厚厚的,密密麻麻地串在签子上,和年糕是一个价格,都是两文一根,说贵不贵,但也算不得便宜,毕竟无法饱腹,要吃这个吃饱,那一日的所得只怕都要花销进去,不过像是金逢春这样,一日挣三十文,那么偶然来吃两根也算不上过分。金逢春兄妹四人吃好了,还用粽叶包了两个炸鸡架,两只炸鸡腿回去。——金县尉夫妻其实也爱这个,只是不好意思来排队,他们是当家人,觉得还是炸鸡架最划算,五文一个,仔细地吃肉其实不少,而且油分大很下饭,但炸鸡架是穷人爱吃的,孩子们买些也不算什么,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亲自来排队买这些还是有些不过意,金逢春兄妹吃完了打包回去,切开鸡架、鸡腿众人分食,便是很丰富的荤菜了。
金逢春额外又多买了一个炸鸡架,这是帮她的丫鬟双喜带的,双喜现在半日上课,半日给金家做工,金家也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