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睿峰没再联系过他。
邓成宁没觉得奇怪,毕竟那天从咖啡店出来后,他表情应该很难看,并不平易近人。事后回想起来,贺睿峰似乎还跟他说了很多话,但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想赶紧逃离。表现出来的,大概就是一副十分孤僻、不好接近的样子吧。
他跟贺睿峰原本也不是朋友,没联系也没什么。
一整个学期,他跟贺睿峰只说过一次话。
那似乎是夏末的一个傍晚,学校让年级排名前列的尖子生到诚广楼梯形教室开会,说了一些升学相关事项,鼓励他们制定更高的目标,为学校创造更大的辉煌。散会时,邓成宁被老师叫住,单独关心了几句。等他出来时,偌大的校园已经空空荡荡,人几乎都走光了。
他在诚广楼下静静站了一会。
看砖红色的跑道,看诚广楼下的空地,看高大的梧桐树,叶片正在慢慢变黄,看诚广楼老旧的、墙漆有些微剥落的外墙。
他慢慢走着。
体育训练早就结束,体育生们都回家了,办公室已经上锁。
邓成宁踩着脚下的塑胶地,想象贺睿峰在这里进行艰苦繁重的训练时,心里都在想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想。
穿过林间小路的时候,他忽的发现树下石椅上躺了一个人,脸上盖着一张试卷,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他一下就认出了,是贺睿峰。
他看过太多次,关注太久了,以至于如此熟悉贺睿峰的身形,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下意识停住脚步,犹疑地看了一小会,意识到贺睿峰可能真的睡着了。时间已经很晚,校门一会就该上锁了。
“贺睿峰?”他走近,轻轻喊了一声。
贺睿峰一下坐了起来,试卷掉落在地。
邓成宁心跳得厉害,弯腰捡起试卷,瞄了一眼,被试卷上的36分震住了。
即使对体育生而言,这个分数也太低了点。
“考得不太好。”贺睿峰说,自己干笑了两声,伸手要拿试卷。
邓成宁迅速扫了一眼,很快就发现了贺睿峰存在的问题。他没怎么犹豫,就在石凳坐下了,帮贺睿峰标注了每道错题的知识点跟课本的页数。
那天贺睿峰跟他说谢谢,说你好厉害,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贺睿峰背起书包,跟他一起走,一路夸他,夸他聪明、勤奋,说自己脑子笨,羡慕邓成宁。
邓成宁想,他有什么好羡慕的?
贺睿峰说得很真心实意,脸上洋溢着开心快乐。
刚刚躺石凳上时,或许他真的很伤心。但只一会,他就已恢复了精神,重新快乐起来。
他走在邓成宁身旁,身形完美,瘦而结实,胳膊、腿部的肌肉明显可见,充满力量。这是长期大量艰苦的训练才能打造出来的身躯,是拥有坚韧意志才能锤炼出的身躯。不知为何,他却一再说自己不行,很笨。
他多想告诉贺睿峰,你很好,万中无一的好。
但最终,他还来不及讲什么,两人就已走到校门口。
司机已经在等着了。
贺睿峰跟他说了谢谢,又说了对不起,为了暑假的事道歉,为了把他约出来、让别人跟他表白的事道歉。
“你那天生气了吧?对不起,我、我真的特别混蛋……不应该骗你出来……”
邓成宁摇头,说没生气,说没关系。
他想说,你想叫我做什么,你都可以直说,我哪里会拒绝你呢,根本不需要找借口。
这是他们高三上学期唯一一次对话。
那次回去后,邓成宁隐隐期盼,贺睿峰会不会来问他学习方法、问他数学题。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期盼,他发疯一般学习,他想让自己一直待在荣誉榜第一位,让经过荣誉榜的贺睿峰,一眼就能看见他的名字。
他考了好多次第一,但贺睿峰没再找过他。
高三的第一个学期就这么结束了。
寒假并不难熬,他们只放了十天的假。假期里,贺睿峰每天都发朋友圈,有时一天发好几条。这足可以让邓成宁感到安慰了。
高三下学期一开学,学校就给年级排名前五十的尖子生安排了课后培优,依然在诚广楼上课,一周五天。每天,邓成宁都能看见训练的贺睿峰。一开始,他为此感到隐秘的快乐。但很快,他就察觉了异常。
下午放学后,贺睿峰的朋友们开始到诚广楼下,等待贺睿峰训练结束,一起回家。
这是以前没有过的。
贺睿峰常在一起玩的三个男性朋友,邓成宁都知道名字,薛霖、张博庆、李杰明。课间操稍加注意下,就都知道他们是哪个班级的了。跟邓成宁表白过的女生,跟张博庆同班,张博庆经常带着她一起玩,还有个女生叫孟含夏,两个女生是闺蜜,所以孟含夏有时也会跟他们一起吃午饭。
五个朋友并不会每次都一起出现,等贺睿峰训练结束。经常是两三个在等,人员不定,只有一个人是固定每天都在等贺睿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