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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妻的窘迫(二)(1 / 2)

当父母再次提起相亲安排时,百合子几乎是带着一种逃离噩梦般的心情,选择了尾形百之助。至少,那是个在照片里目光锐利、没有在暗处口吐污秽的男人。

相亲选在一间格调高雅的和式料亭包厢。百合子穿着繁复的振袖,紧张得几乎握不住茶杯。对面的尾形百之助穿着深色的纹付羽织袴,身姿挺拔,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有些疏离。但他一开口,就化解了初见的凝滞与百合子的局促。

“果然,”他嘴角牵极淡、弧度恰好的笑容,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自嘲,“和我这种常年与火器、公文打交道的粗人单独用餐,会让百合子小姐感到拘束不安吧?”声音低沉悦耳,听不出情绪,却神奇地让百合子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丝。他没有居高临下的傲慢,也没有刻意讨好。

他主动引导着话题,从文学到音乐,甚至谈及了北海道、乃至欧洲(俄国)的风光地貌,言辞得体,见解不俗,全然不像一个只知武力的莽夫。这大大出乎百合子的预料。

当话题不可避免转向婚姻本身时,尾形的态度显得坦诚而……务实。

“婚姻制度有其规则。”他说,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但并非只有束缚。对于百合子小姐而言,”他目光平静地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洞穿她内心的怯懦,“它可以赋予你正式的名分与相当的社交地位,保障你在花泽家的基本权益与尊重。婚后,只要不影响家族事务,你可以继续你的插花研习,拜访闺友,甚至……如果想去京都或更远的地方散心,提前知会管家安排行程即可。回娘家探望父母,也是作为女儿与儿媳应尽的孝道权利。任何时候,”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确定感,“如果你感到不幸福,无法适应这段关系,你有权提出结束。”

这番话对从小被教育以夫为纲、从未想过还能有“离婚”选项的百合子来说,不啻于在黑暗的隧道里凿开了一道光。她甚至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出乎意料的“尊重”——一种承认她作为个体拥有某种自由和退出权利的尊重。

接着,尾形主动提及了那个房间里无形的“大象”。

“有一件事,我认为需要向百合子小姐坦诚。”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一项客观事实,“我有一个儿子,花泽明。他的母亲是北海道的一位阿依努女性。他们不住在本家。”

百合子心头一跳,随即竟奇异地平静了下来,甚至隐隐有些感动。他果然坦诚。?考虑到他的年纪已过三十,且军官圈子里有情妇和私生子女的状况几乎可以说是常态(比如此刻在露台外的那两位),他能如此开诚布公地告知,并明确表明情妇不会进入本家,这反而让百合子觉得,他是真的在尝试建立一种基于现实的合作关系。毕竟,他的地位……确实需要继承人。

更触动她的是尾形随后的请求:“如果百合子小姐愿意屈尊,我希望将来你能在礼节教养方面,给予明一些指导和熏陶。”这落在百合子耳中,几乎等同于委以她正妻的教导责任,这是对嫡庶尊卑的认可,是对她身份的极大尊重和抬举!一种被需要、被赋权的价值感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那一刻,巨大的感动压过了对那个尚模糊不清的“阿依努女子”的些许忧虑。百合子完全沉浸在被如此“开明”、“尊重”的丈夫选中的满足感和对未来相敬如宾生活的憧憬里。她带着一丝羞涩,郑重地点了头,并下意识地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那位“阿依努母亲”,和眼前这个冷静的男人,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那位“明日子夫人”,在他们未来的生活中,又会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她想当然地以为,那不过是一个存在于过去的、如同大多数军官一样风流韵事里的“情妇”,一个将来只需按时支付生活费、便永远不会出现在面前的“麻烦”。尾形展现出的“坦诚”和“尊重”,成功地屏蔽了她审视更深层次情感和未来隐患。视线。

直到在盛大的花泽家婚礼后,被迎入这座富丽堂皇却又冰冷空洞的宅邸。

直到她发现,她的丈夫确实履行着“不限制爱好”的承诺(她自由得像庭院里那只无人修剪的花),允许她随时回娘家(他从不挽留,也甚少同去),他体贴地为她安排了宅邸东翼最宽敞明亮的套间,与他位于西翼尽头、戒备森严的书房兼卧室遥遥相隔。新婚之夜,他礼貌地告知她旅途劳顿需好生休息,便径直走向了自己的领域。此后,那扇分隔东西翼的厚重雕花门,如同一条无形的界限,将两人的生活空间彻底隔绝。他从未踏入她的卧房,她也从未被允许靠近他的禁地。那份婚姻契约所承诺的最基本的亲密,如同镜花水月,从未真实存在过。

却也直到她亲眼看见尾形在面对阿希莉帕——那个“明日子夫人”时,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与看她时截然不同的温度。直到她见尾形偶尔提及阿希莉帕的名字时,那刻意放缓、带着一丝她从未享受过的柔软的语调。直到她明白,尾形书房最显眼处摆放的、那些出自北海道工艺的狼牙护身符和桦树皮质地的小雕刻,皆来自那位夫人之手。直到她发现,尾形每月大部分不在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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