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带我去了家看起来比较低调的手作西装店，店子不大，放着一张大工作台，还有一个整齐放满各种颜色布料的木柜。整个空间被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没有刻意的高调装潢，透着一股的平实的温馨感，空气里香醇的咖啡味和淡淡的皮革味混合在一起，复古的年代感和商场格格不入，但我很喜欢。

店里就一个老裁缝alpha，戴着银色的挂边眼镜，手里还拿着乡下某些犄角旮旯的老店子里才会有的“叁角粉笔”，笑起来似乎有些严肃，却给人一种忍不住想要亲近的感觉。

她爽朗地同我作自我介绍，说她叫江春晖，笑着让我叫她江奶奶。

我的笑容不自觉地扬起，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得黏腻起来。

“江奶奶好！”

过分甜腻，和自己之前的声线大相径庭，我自己都有些不适应，手上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旁边的沉玉不知道抽什么疯，不轻不重地掐住我的虎口，把玩着，笑声比我的还要甜腻：“静俞这样好可爱，我好羡慕江奶奶。”

疯了吧，大白天说什么胡话。

听到他意有所指地说这种沾了醋味的话，我的嘴角又忍不住抽搐了几分，搅乱了我所认为完美真挚的笑容。

“静俞什么时候也可以这般叫我哥哥呢？”

滚，回家做梦去吧。我在心底里偷偷翻了白眼。

彬彬有礼，性格阳光纯粹，这是我觉得我所喜欢的人会喜欢我的模样。

无论是z城菜市场认识的姐姐婶婶，还是沉家那些善良温柔的员工，我都会在她们面前装出这般美好的模样，我总是把自己暴躁黑暗的那一面掩盖住，把自认为最恰当的姿态展现给我所喜欢的人看。

我从小到大都一直觉得所有的情感都是双向的，喜欢是双向的，厌恶也是双向的，爱与恨是两个人不约而同在心底里钩织好的网。

我喜欢她们，那她们也应该喜欢我。

我讨厌一个人，那我觉得那个人一定也是讨厌我的。

“静俞你好啊，你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我喜欢江奶奶眼角的皱纹，和奶奶的一样，笑起来时像条无限延伸的鱼尾，里面藏着许多故事。

我在心底里想，要是我长大后也能长出这般的皱纹就好，别人一看就知道我这个平凡的老奶奶年轻时候不一般。

我默默想象着我年老后的模样，头发应该会变成白色的，和江润那小子不一样的白色，灰白色的，像家里那面灰败的墙，我这双墨绿色的眼睛会不会褪色？变成种子发芽时那般新鲜的绿色呢？

我还没想出个完整的年老版的静俞呢，江奶奶就拿出了一身熨好的黑色西服给我，说我让我试一试，穿上一定很好看。

顶着另外两人炽热的期待的眼光，我摸着发烫的脸进了试衣间。

布料很舒服，这个冬天穿起来不会冷，尺寸大小刚刚好，我很想知道江奶奶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难道是老裁缝家所练就的技艺，所谓眼睛就是尺。

纽扣是墨绿色的猫眼宝石，发出幽暗的光泽，过于别致的巧思，这真的只是凑巧么。

江奶奶看到我换上后的模样，笑着说很适合我，说我长胳膊长腿，天生就是穿西装的料。

沉玉也在边上夸，我有些不好意思挠头讪笑。

江奶奶说她去找找沉玉的，走前给我们泡了杯咖啡，说是她女儿特地从遥远的k城带回来的土特产。

上次和江润喝咖啡被苦了一下午的经历告诫我千万不要尝试这种叫咖啡的黑不溜秋的玩意，但又不能辜负了江奶奶的好意，我坏心眼地让沉玉帮我喝完了我那一杯。

看着他皱起漂亮的眉眼，我侥幸地翘起了嘴角。

我坐在沙发上，盯着被包进袋子里精贵的西装发了会呆，后知后觉，小说电视剧里最爱花夸张笔墨描写的有钱人身上的西装价格高昂，反复强调是私人定制的。

因为私人订制烧钱烧时间，所以它是有钱人身份的象征，是有钱人装屌的一种手段。

我这才意识到，沉玉在骗我，根本不用大费周章地跑来逛商场买所谓的礼服，他早早就找江奶奶帮我定做了礼服，他就是想借此和我“约会”，真的就是闲着没事做。

我忍住爆粗口的冲动，抬眼瞪了过去，用只有我两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哥哥，这身西装是哥哥很早就准备好了的吧。”

“为什么还要骗我过来呢，哥哥。”

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做这种事呢？

面对我的质疑，沉玉这一次难得没掉小珍珠，眼眶有些泛红，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

“我真的很想和静俞一起约会啊。”

“静俞总是拒绝和我约会。”

他把问题推向了我这一边，可事实上我就是不愿和他出去“约会”，他总爱把自己的意愿以撒娇的方式强加在别人身上，我讨厌他这蛮横的一点，因为我总是难以拒绝，难以摆脱，像是被藤蔓死死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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