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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2 / 2)

那你要问自己,而不应该问我。”郗归坐在妆镜之前,径自拆卸钗环,“江左无药可救,我要守护一方百姓,而绝非一个腐朽王朝。你要做司马氏的捍卫者,而我,恐怕要做司马氏皇权的掘墓人。”

乳白的玉钗搁到妆奁里,发出清脆的响声,谢瑾的心房也随之一颤。

他拿起犀角梳,轻轻为郗归理着头发:“我不知道往后会如何,但至少眼下,我们能够携手同行。阿回,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但愿如此。”郗归看向镜中的自己,“未来如何,取决于我们怎么做。玉郎,你想好了吗?你是要做司马氏一家的忠臣,还是要做江左的社稷之臣?”

这是郗归第二次问起这个问题。

谢瑾没有办法否认,自己的内心出现了一丝小小的动摇。

他从小便敬佩郗司空,敬佩他外拒胡族,内安江左,敬佩他一心为国,谦冲挹盈。

他一直希望自己也能成为郗司空那般的臣子。

他渴望江左迎来真正的太平盛世。

所以他一力反对桓阳与郗岑的图谋,拒绝他们将江左拉入动荡的漩涡。

他处心积虑还政于君,想要挫杀世家的烈焰,让司马氏成为江左真正的天子。

可司马氏的君主,真的担负得起这样的责任吗?

他迟迟没有真正完全还政于君,是不是也是因为自己心中仍有疑虑?

谢瑾不知道。

他身处浩浩荡荡的浪潮之中,不知道历史的大潮正在朝着哪个方向涌动。

挣扎之中,谢瑾听到郗归说道:“家国天下,本非一物。一姓之国,与万民之天下,孰轻孰重,这难道很难选择吗?”

谢瑾轻轻搁下了手中的梳子,同样看向镜中的郗归:“可是阿回,你怎么知道,你选择的、就一定正确呢?”

“你动摇了。”郗归薄唇微启,吐出的是宛如咒语一般的可怕预言,“玉郎,你动摇了,你自己也不确定,你所坚持的是否正确,所以转而问我。”

“我坚信我的选择,不过,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郗归转过身去,靠在妆台的边缘,看向谢瑾的眼睛,“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理智的栅栏一旦松懈,只会越来越脆弱。心间的裂缝永远只会越来越大,玉郎,动摇绝不可能只有一次。”

她站起身来,手掌覆上谢瑾的心口,“你听,他变了。无论你是否承认,你都不再是从前那个坚定的你自己了。”

豫州

谢瑾的心跳乱了一拍, 但随即便镇静下来:“早已经不是了。从我们在京口重逢,从我答应予县公徐州刺史之位的时候,我便不再是从前那个我了。”

想要把北府军纳入麾下,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

毕竟郗途还在建康, 谢瑾想要说服他, 简直易如反掌。

纵然那样做会碰到不少来自郗声、郗归乃至于北府军将士的压力, 但那些并非不可解决——只要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

但谢瑾并没有选择这样做。

那时他告诉自己,江北形势严峻, 与郗归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可究竟是为了什么, 谁又说得清呢?

郗归向后拉开了些许距离, 打量着谢瑾的神色。

谢瑾不自在地侧头:“眼下北秦蠢蠢欲动,千般万般,御胡为要。”

“当然, 御胡为要。”郗归扬起下巴, “那么, 玉郎,益州建昌马之事, 你意欲何为?”

谢瑾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并拢, 于袖中微微摩挲, 最终紧握成拳。

“回到建康之后,我便立即禀明圣人,着人去豫州主理市马一事,与桓氏易得良马,经江州、扬州而运至徐州。”

“豫州?”郗归挑眉问道。

谢瑾缓缓眨了下眼, 认真地看向郗归:“对, 豫州。”

郗归快速走向外间,抬头看向壁间悬挂的舆图。

江左建国之初, 仍命中朝的宁州刺史王让掌管宁州,甚至因为王让势大的缘故,还让他兼了左近的益州刺史。

然而王让为人好大喜功,执政期间,专仗威刑,鞭挞殊俗,逼得多地接连反叛,降于成汉李氏。

宁、益二州自此名存实亡。

直到桓阳掌控荆州,才出师讨伐,攻入成都,收复二州。

但好景不长,桓阳薨逝的那一年,北秦符石派大军急攻成都,宁、益二州再次沦陷。

尽管如此,桓氏部下在二州经营多年,绝不会没有丝毫势力留下。

北秦君主志在南下,绝不会轻易与江左互市。

只有通过桓氏,江左才有可能市得益州的建昌马,北府军才能获得更多的战马御敌。

郗归的目光一寸寸扫过舆图。

江左侨置的豫州,位于江淮之间,与荆、江、扬三州接壤。

陈郡谢氏自二十年前,便开始在豫州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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